第030章 赴宴风波(一)
  宴会的地点是在太师司马当归的太师府,坐在首席的自然是当今皇上英烈帝,左右陪席则分别是太师司马当归和辅政王刘显。在英烈帝的身后,站立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他的背上背着一把奇怪的长弓,神情异常的冷漠。只是没有人介绍,昊天也不知道他是谁。左手三张桌案,很显然是三大世家家主的位置,而右边的三张已经坐下了两张,分别是兵部尚书铁真和国师庞烨。昊天双目一扫,便知道预留的那张是自己的位置,于是客气了一下,也就坐下。而天意和骆祥则是站在了他的身后。
  “这位想来就是靖北侯昊天昊爱卿吧。爱卿以一千骑兵收复河套,半月间横扫河套二十万胡虏,如此丰功伟绩,实在是让朕赞叹不已。朕今日就以一杯水酒做礼,以表朕之心意。”众人坐定,英烈帝不理会左手的三大世家家主,率先对昊天说道。
  昊天连忙站起,双手接过酒杯说道:“此次得以收复河套,全赖将士用力和皇上天威,臣只是恰逢其会而已。真正的功臣乃是那些征战沙场抛头颅洒热血的勇士们。”
  英烈帝哈哈一笑:“爱卿能够不独占其功,朕甚为欣慰。爱卿所说的,应该就是那三万将士吧,朕已经听说了。嗯,他们都是有功于社稷的栋梁,朕必定不会亏待了他们。”
  昊天连同身后的天意骆祥一起连忙跪下谢恩道:“谢过陛下恩典。”
  “爱卿不用多礼。”英烈帝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然后指着身边三大世家的家主说道:“爱卿刚刚回到天都圣京,对京中的情况想来还不熟悉。这一位,就是定西王宋正风,益州路世袭太守。这位是靖西王李铁鸣,乃是八百里秦川的真正主人。而这一位则是安远王张苍雄,乃是张家当代的家主。众位爱卿都是国之栋梁,平时可以多交流一些。”
  “不敢。”昊天连忙说道:“昊天才薄学浅,怎敢和三位王爷相提并论?”不过说话之间却在偷偷地打量着这三个权倾一方的诸侯。三大藩王都是五十岁上下,宋正风阴沉,李铁鸣刚毅,张苍雄豪迈。在他们的身后,分别站立着数名家族子弟,虽然除了李萧漠昊天是一个不认识,但是仅凭着他们的气势就可以看出他们的不凡。
  一直没有说话的辅政王突然说道:“靖北侯过谦了。想当日朝廷六十万大军北征,除了三位王叔的直属军团,朝廷三十万大军是全军覆灭。而侯爷仅以一千骑兵,却横扫河套的二十万胡虏,如此战绩,比起三位王叔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什么不能相提并论?”
  昊天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一丝冷汗,而在座的三位王爷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不过另一边的庞烨等人都是神情自若。昊天突然明白了英烈帝设宴接风的真实目的,应该是将自己逼入他们的阵营。在经过了北征军的惨败之后,朝廷控制下的正规军只剩下了五大军团和水师蛟龙军团共计六十万人。而青龙朱雀等五大军团则要防御北到大河,南到西江,西起滇南路,东至扬州路的数百万平方千米的土地。如果现在是太平盛世,配合着地方驻军,这些军队也勉强能够胜任。但是现在大河以北有东北三国的六十万精锐大军,扬州路以东,有倭人的二十万水师,西江南岸,还有金花王朝和三越联军近四十万。而且在帝国的心腹之地还有三大世家虎视眈眈。现在已经进入寒冬,各条战线还算平静,但是朝廷的兵力入不敷用却早已经是事实。这个时候,盘踞在河套的二十万大军就特别重要了。
  先不说河套大军都是经过了和塞外异族浴血奋战之后优胜出来的精锐,单是河套所处的地理位置,就让人眼红。只要河套忠于朝廷,那么宋李二家就不得不在领地北部保持重兵。虽然河套路和天都圣京之间有阴风山脉和秦川李家的阻挡,但是由于朝廷强大的蛟龙军团的存在,河套大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从大河上游乘船南下,经由济水进入天都圣京,然后挡住秦川李家的前进脚步。三大世家中,秦川李家的实力最为雄厚,而且处于三家的纽带之上,只要他没有动静,那益州宋家和淮水张家就不敢动弹。只是这样一来,昊天立刻就被推到了三大世家的对立面。
  英烈帝见自己的计谋已经取得了应有的效果,于是笑着说道:“朕听闻耶律沧海的第三次联军已经被爱卿击溃,现在卿家拥兵二十万,不知道卿家下一步准备如何。”
  “微臣身为清风臣子,自然以朝廷马首是瞻。”昊天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语出赤诚,大厅中所有的人都听出了里面洋溢的坚定和真诚。左手三王皆是面不改色,而庞烨则是微微一笑,他就知道昊天赤胆忠心,但是在拥兵二十余万,据地开府之后还能够这样,确实难能可贵,也没辜负自己的一片苦心。
  在经过了这一个环节之后,接下来的话题就要轻松得多了。无论是三大世家还是右手的庞烨等人,都似乎忘记了这件事情,一门心思的投入到了轻松的话题中去。司马当归不愧为当世大儒,学识之渊博,天下少有人及。尤其是他口才极好,虽然是七十多岁的高龄,但是在说到各地的风土人情的时候,在座的众人都听的津津有味。
  “侯爷似乎对太师的话题并不感兴趣。”李铁鸣身后的李萧漠突然张口说道。昊天以前只喜欢看史书,对于这些奇闻杂见确实涉猎的不多。不过看着司马当归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虽然自己并不感兴趣,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听着。只是没想到李萧漠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他的身上,一下就看了出来并且当面挑明。
  昊天还未回答,安远王张苍雄身后一个声音率先说道:“世子有所不知,靖北侯久在军旅,想来也没有时间博览群书,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足为奇。”他这句话看似在为昊天解围,但其中嘲讽昊天不学无术的意味却是暴露无遗。在座的诸人,除了昊天和身后的天意,无一不是老奸巨猾之辈,虽然心中微微一惊,不过很快便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到了最适当的一面。
  昊天心中一阵恼怒,他依稀记得此人似乎是安远王府的张济世。听说安远王膝下只有一女,想来此人应该是他的子侄辈。他对世家子弟向来没有好感,在他看来,如果不是这些世家子弟争权夺利,原本雄霸天下的清风帝国根本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当年的北征军也不会在河套遭遇惨败。也许在开国之初,三大世家都还算得上是人才辈出,为清风和神州百姓立下了大功。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数百年安逸的生活,三大世家已经完全的腐朽堕落,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争权夺利。只是昊天还没弄清楚的是,张济世这突然的发难,究竟是出于他自己还是出于安远王的授意。
  “张世侄说得不错。”庞烨笑着说道:“靖北侯只知道忠于朝廷驱除胡虏,一心为国之下,没有时间博览群书也就不以为奇了。”
  此话一出,在座的诸人神情都是微微一僵。宋正风见场面有些尴尬,于是转了个话题说道:“靖北侯乃是沙场征战的无双勇士,都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果侯爷样样精通,那恐怕连老天都会妒忌。侯爷现在拥兵二十余万,清风上下,在无人能有如此威势,只是不知道侯爷接下来意欲何为?”
  昊天眉头一皱,长身说道:“昊天身为朝廷臣子,自当以保家卫国收复故土为己任。如今河北五路全部沦入胡虏之手,数百万百姓颠沛流离。如果朝廷意欲收复故土,昊天愿意做马前卒。”
  张济世冷笑着说道:“靖北侯说得轻松,可是我们并没有看到侯爷有任何的诚意。当日侯爷在风陵渡口一举击溃了耶律沧海的第三次联军,大好形势之下,侯爷本该乘胜追击逐杀千里。可是侯爷居然按兵不动,任由胡虏安然离去。不知道侯爷对此该如何解释?”
  昊天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张济世居然对风陵渡口一战如此的了解。他原以为北征军在兵败河套之后,三大世家和朝廷的势力应该被胡虏洗荡一空,但是现在看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在河套的潜势力依然不可小觑。而看张济世的模样,应该是三大世家集体发难了。
  平静了一下心情,昊天这才说道:“风陵渡口一战,张世子似乎并未在场,道听途说之下,难免会有一些差错。当日渡口一战,塞外三国拥兵十五万,其中骑兵十万,骑兵之中还有两万是曼丹王朝最精锐的铁甲重骑。我军虽然也有十五万之众,但是这些都是刚刚组建的部队,这些士兵不是当日北征军被俘虏的士卒就是以前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河套百姓,在这之前也没有经过任何的磨合,战斗力和敌军相差甚远。所幸我皇天佑,将士用心,这才恰恰抵抗住了敌军的数次进攻。而且敌军也是主动撤退,在这冰天雪地里,想要追赶机动性极强的塞外士兵,那是谈何容易?张世子乃是富家子弟,并没有到过北方军旅,自然也不知道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行军打仗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更何况那些是士兵还要扛着几十斤重的装备和拖着大车小车的行军物资!”
  说到这里的时候,昊天的语气已经很不客气。想到自己的十多万士兵在冰天雪地里拼死狙击塞外联军,如今还有八万最精锐的骑兵在塞外苦战,昊天的心中就好生不爽。而张济世居然还在这里鸡蛋里挑骨头,若不是看着英烈帝端坐在首位,昊天说不定还真会狠狠的教训他一下。
  张济世被昊天的一席话说得面红耳赤,张苍雄只有一个独女,他又是张家这一辈真中风头最盛的一个,张苍雄对他也极为看重,因此他平时隐隐也以张家少主自居。这么多年来,除了张苍雄和他父亲张苍梧,还从来没有人对他如此的不客气过。只是昊天现在怎么说也是靖北侯,他恼羞成怒之下,顿时口不择言的狠狠地说道:“雪地作战,我军虽然有困难,但是敌军更加困难。某人虽然没有到过北方战场,但是也知道风陵渡口靠近石州,我军后勤补给应该要相较对方容易。如此情况之下,靖北侯没有乘胜追击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这确实是一个事实。而且我皇亲自为侯爷接风,但是侯爷居然带着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女子前来,她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侯爷这莫不是在藐视我皇?”
  昊天的脸色猛地一变,眼神也变得特别的犀利,也不管天意在不停地用眼神示意,脖子一昂,冷冷地说道:“世子的意思是天意不配坐在这里?某人承蒙我皇厚爱,赐封为靖北侯兼河套太守,身为某人的正妻,按照朝廷品级,天意说什么也比世子有资格坐在这里吧!况且我皇今日赐宴,乃是为了表彰征战在河套前线的十数万将士。而为了收复河套,天意一直身先士卒,战斗在战场的最前沿,可以说河套之所以能够收复,天意功不可没,她若是没有资格,那敢问世子,收复河套的时候,世子身在何方?天意若是没有资格,那世子又有什么资格,又凭什么坐在这里?”
  谁也没有想到,昊天居然会因为张济世的一句话勃然大怒,而且还是放过了前半截话而直接针对后面对天意的蔑视。天意的心中一阵感动,连带着眼睛里也满是泪水。而骆祥则是不动声色,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