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真正的目的
  此话一出,满殿色变,尤其是凤昭华。
  “你说什么?”
  女儿?她竟然是皇叔的女儿?
  凤之彦脸色已经沉入锅底。
  大臣们也相顾失色,谁都没料到这一转变。
  凤穆轻笑。
  “朕说,你,皇妹,是皇叔的私生女儿。”
  “皇上糊涂了吧,竟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来。”
  凤之彦眸光森然。
  “糊涂的是皇叔。”
  凤穆漫不经心的说道:“十七年前,风波亭,春妍殿…发生了什么,皇叔应该不会忘吧?”
  凤之彦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若非凤昭华被凤穆挟持着,他早就一声令下取他性命了。
  凤穆十分欣赏他精彩的表情,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凤昭华,嘴角勾一抹笑。
  “皇妹,是不是很惊讶?”
  凤昭华头上金钗抖动,她白着脸,却还努力保持镇定。
  “你说谎。”
  “呵呵~你若非他的亲生女儿,他为何独独照拂于你?还有,你不是很好奇,为何他把你从冷宫解出来,却不让你母亲入皇陵么?因为你母亲,于贵人,她和自己丈夫的弟弟,私通款曲,暗结珠胎,生下你这么个孽种。如若不然,你以为父皇为何将她打入冷宫?”
  “不,这不可能。”
  凤昭华只觉得浑身从头冷到脚,全身的血液跟着凝冻成冰,她死死的看着凤之彦,看着他眼底阴霾重重,有被揭开耻辱的狼狈。
  她咬着唇,“如果真的是那样,。父皇怎可留我母亲性命?你在妖言惑众!”
  凤穆笑得轻蔑,随手将一块血迹斑斑的帕子展现在她面前。
  “看看吧,看看,这是在冷宫找到的,你母亲留下的衣物,上面可是清楚的记载了你的生辰八字。哦,还有一样东西。”
  他给自己的心腹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立即会意,将十多年前宫廷敬士房存档拿出来。
  “皇妹,看清楚了。这是当年父皇特意留下的,证明你身世的证物。”
  母亲的血书和档案上黑纸白字的记录,让凤昭华脸上血色尽失。
  她茫然的看向凤之彦。
  “皇叔…”
  凤之彦原本就没有打算与凤昭华相认。从知晓凤昭华是他女儿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被皇兄算计多年。
  这些年来,他独揽大权,就是要送自己的亲生女儿登上九五之尊。
  当年那些知情人全都死得干干净净,他以为这件事再无人知晓。却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皇兄…
  他到死还在算计他。
  如今对上凤昭华茫然脆弱的眼神,他只觉得胸口似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真相如此难以启齿,他要如何与她解释?
  大臣们已经在窃窃私语。
  好好的登基大典,却爆出了这样的宫闱丑事,无论如何,凤昭华是没有登基为帝的资格了。
  哪怕凤穆的势力与凤之彦比起来微不足道,但此事当众宣布出来就已覆水难收。
  天下悠悠众口,都将成为她的登上皇位的绊脚石。
  筹谋等待多年,却即将功亏一篑,凤之彦如何不恨?
  “放了昭华,本王不杀你。”
  凤穆嗤笑一声。
  “皇叔终于不装了么?皇叔演了这么多年的戏,谁都道皇叔心怀天下仁义宽厚。却没想到,朕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皇叔愤怒失态的模样。呵呵…果然是父女情深。”
  他满眼的嘲讽,扼住凤昭华咽喉的手指却没松懈分毫。
  好容易找到凤之彦的软肋,他怎敢疏忽大意?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显然登基大典肯定是无法继续了。
  凤之彦这边的大臣忍不住询问。
  “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昭华公主她…”
  “闭嘴。”
  凤之彦低喝一声,那大臣闭上了嘴巴,神情却是欲言又止。
  皇家里这些丑事屡见不鲜,大家早已心照不宣。
  凤昭华是谁的女儿都好,总归还是凤氏江山血脉。如今想要扭转局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摄政王凤之彦干脆自己登基,百年后再传位给自己女儿,照样名正言顺。
  至于凤昭华的身世问题,大可以杜撰,反正那于氏也没有入皇陵,便说她是冷宫宫女所出也没什么大不了。
  皇权争斗这种事,历来就是成王败寇,真相和历史永远都是胜利者在操笔。
  原本他们这些摄政王党还不太赞成立昭华公主为帝,如今倒好了,反正都是凤之彦的亲生闺女,他们照样拥护。
  关键就在于,现在凤昭华的命在凤穆手里。
  凤穆知道早已被断绝子嗣的风之彦对凤昭华这个唯一的女儿有多在乎,只要牢牢的抓住这个女人,凤之彦就不敢轻举妄动。
  凤昭华此刻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凤穆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是皇叔的女儿。
  怎么会这样?
  母亲被打入冷宫,凄凉而死,竟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怯懦和不负责任。
  这么多年来的扶持和照顾,只是因为弥补和报复。
  原来她从出生开始,就是个笑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看着凤之彦,神色凄惶眼神含恨。
  如若不是今日凤穆掌握了所有证据,他是否打算瞒她一辈子?
  凤之彦深吸一口气。
  “昭华,此事我日后再与你解释。”
  “荒唐,简直是荒唐。”
  保皇派的一个老臣此时终于忍不住了,也不管自己是否性命受到了威胁,愤然道:“皇室血脉,岂能混淆?昭华公主既非先帝所出,怎能登基为帝?这岂非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没错。”
  另一位大臣也道:“摄政王打的好算盘,竟想扶植自己的女儿为帝,其心当诛。”
  凤之彦目光一寒。
  持刀侍卫立即动手,方才那两位大臣当即血溅当场,死不瞑目。
  这一幕吓得许多文官脸色大变。
  “摄政王,你、你这是要造反么?”
  凤之彦冷笑,“本王就是造反,尔等又能如何?凤穆风流好色,昏庸无能,登基多年未曾有任何建树。我白凤国有此帝王,才是大祸。昭华是由本王一力培养,她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
  都道了这个份儿上,他干脆开门见山。
  顿时大部分朝臣站在了他身后,除了顽固保皇派坚持支持凤穆,还有一部分保持中立。
  摄政王势大,可如今凤昭华的身世曝光,睡熟谁赢还说不定。
  过早站队,非明智之举。
  凤穆冷冷的看着,“也就是说,皇叔一意孤行,要拿你的亲生女儿做踏脚石了?”
  凤之彦看了看凤昭华,神色渐渐恢复了冷静,面上重新染上笑容。
  “何必再废话呢?开个条件吧。”
  凤穆笑了,“果真是父女情深呢。不过朕很想知道,皇叔能够退让到什么地步?”
  他深知凤之彦在朝中的势力深蒂固,今日纵然自己占了上风也不过是暂时的。想要彻底绊倒凤之彦,得靠时间。
  “将你的人全都撤出宣武门。还有,交出兵符。”
  凤之彦这边的大臣脸色都变了。
  “好。”
  凤之彦却答应得十分轻松,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大臣噤声。
  “全都退出宣武门。”
  然后他将可以调动三十万大军的兵符掏了出来。
  凤穆给宣旨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去检查兵符的真假。
  凤之彦却道:“你放了昭华。”
  凤穆眯眼。
  “皇叔,朕可不是三岁小孩儿。朕将她放了,就等于把自己的命交到你手上。你觉得,朕会那么蠢么?”
  “你的确蠢!”
  凤昭华忽然发出一声低笑。
  凤穆脸色一冷,“皇妹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是…”
  他忽然目光一缩。
  一口血从凤昭华嘴里吐了出来。
  “昭华!”
  凤之彦一声凄厉长喝,内力如虹,将原本就因凤昭华突然吐血而震动失神的凤穆硬生生的给震得后退。
  没了制约的凤昭华从台阶上坠落。
  凤穆立即大喝。
  “抓住她!”
  身边那个小太监立即扑过去。
  然而凤之彦比他快,鬼魅的身影刹那间掠出去,稳稳的接住了凤昭华。
  与此同时,手持长枪以及那些隐藏的高手全都涌了进来,数个高手齐齐攻击凤之彦。
  凤之彦因保护凤昭华慢了一步,很快就被制住。
  登基大典夺位争锋,终于结束。
  最后,凤之彦和凤昭华被关进了大牢。他的那些死忠老臣,大部分被发落,还有的被幽禁。兵符嘛,自然也落入了凤穆手中。
  凤之彦虽然被抓,单他留下的势力仍旧庞大得让人凤穆畏惧。
  所以,他暂时不能杀凤之彦。
  因为他清楚,一旦凤之彦死了,他的那些人就会立即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他只能一步步的,瓦解凤之彦的党羽。
  最关键的是,他得派人去重音议和。内忧未清,白凤国经不起外患的打击。
  同时,九公主失踪,就等于悔婚,必须给对方一个交代。
  所以他留着凤昭华,准备将她嫁去天熙和亲。
  前提是,他必须在大婚之前,将凤之彦的残余势力全都清除。
  而收到这些消息的苏浅璎,已经与玉初到了九庸。
  踏进王府的第一天,苏浅璎看见的,就是跪在前院跪迎玉初回府的莺莺燕燕们。
  “恭迎王爷。”
  苏浅璎瞥了玉初一眼,脸色不大好看。
  玉初皱着眉头,低声对她解释道:“上次回京太急,皇上病情好转以后我就去重音找你,还没来得及处理她们。我先送你去休息,稍后就安排将她们全都送走。”
  苏浅璎脸色好了点。
  方才她那是下意识的反应,随后那么一想就释怀了。
  当时她被宁晔待去重音,他心中焦急担忧,安排布局,如何还能兼顾其他?
  “嗯。”
  玉初瞥一眼那些女人,“起来吧。”
  “谢王爷。”
  所有女人起身,然后就看见了苏浅璎。对于苏浅璎的存在,她们自然早已知晓。当下就有一人走上来,盈盈而笑。
  “这位,就是苏姑娘吧,久仰大名…”
  话未说完,就接收到玉初冷凝的目光,她吓得脸色一白,立时后退两步,神色委屈,楚楚可怜。
  玉初冷着脸,“早在你们进王府的第一天起本王就说过,安分守己,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不尊规矩者,逐出王府!”
  女人们吓得花容失色,齐齐跪地。
  “王爷饶命,妾身不敢了。”
  苏浅璎听着那‘妾身’两个字实在刺耳。
  “我累了,客房在哪儿?”
  玉初原本想借机直接将这群女人赶走,见她眉间不耐之色,便知她心中不悦。
  “我带你去。”
  他说罢对跪着的一群女人视若无睹,直接牵着苏浅璎走向后院,徒留下满院子的女人面面相觑。
  管家走上来。
  “王爷让你们去前厅,稍后有事吩咐。”
  女人们面面相觑,有胆子大的站出来询问。
  “不知王爷有何要事?”
  管家板着脸。
  “王爷的心思,怎容他人揣测?”
  王爷向来不待见这些个女人,甚至都忘记了她们的存在,可她们毕竟还是王府的女眷。平时倒也听话,不会自己跑去王爷跟前触霉头。这一次,大约是知晓苏姑娘来了,所以全都拿出了主子的架子,非要跑来迎接。
  都是主子,而且还有些是王公贵族的大家千金,他一个奴才管不得,这才容得她们放肆。
  瞧王爷那模样,这些人八成呆不久了。
  他想着方才王爷看苏姑娘的眼神,分明就是情根深种。这王府,终于要有女主人了。
  管家心中老怀安慰,连带着对这些女人神色也好了些。
  “小主们还是听王爷的命令,去前厅等候吧,否则惹怒了王爷,可就得不偿失了。”
  宸王佳丽三千虽然夸张了些,但也的确是美女如云。
  一个个的千娇百媚,汇聚一堂那更是如同花团锦簇,看得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可再怎样娇艳的花儿,都入不了玉初的眼。
  然而哪个英雄不爱美人?
  抱着这样的心理,贵女们守在后院方寸之地,熬过了一个个春夏秋冬,等候着她们的心上人的垂怜宠幸。
  却迎来了另一个女人入住王府。
  ……
  扶云阁。
  玉初安置好苏浅璎后就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阿初。”
  苏浅璎拉住他的手,“你待会儿是不是还要进宫复命?”
  “皇上知道我今日回京,体谅我旅途劳累,特准我休息一晚,明日再进宫复命。”
  “那着什么急?”
  苏浅璎拉着他躺下来。
  “陪我睡会儿。”
  玉初拥着她,“不生气了?”
  苏浅璎哼一声。
  “你艳福不浅嘛。这么多女人,没有三千也不会少于三百吧?啧啧啧,一个个千娇百媚貌美如花的,跟画似的…”
  玉初听着她酸溜溜的语气就笑了。
  凑近她耳边,道:“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你又不喜欢她们。”苏浅璎抿了抿唇,有些别扭道:“我只是想到她们都以你的女人自居,心里有些不痛快。”
  玉初温柔道:“所以啊,我这就去将她们都赶走,也省得你看见她们心烦。”
  “不用这么着急。”苏浅璎捧着他的脸,道:“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不累我还心疼呢。我知道你跟她们没关系,不会在意这一朝一夕的。你回来后还有许多事要做吧?等有时间了再处理她们也不迟。”
  玉初在她唇上轻啄一下,“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情。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苏浅璎无奈,只好点头。
  “嗯。”
  玉初大步去了前厅,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看见他,立即跪了下来。
  “参见王爷。”
  “免礼。”
  “谢王爷。”
  玉初目光淡淡扫过众人,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居然有这么多人?
  他道:“本王今日让你们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众人齐声道:“王爷请吩咐。”
  玉初神色淡漠,“从你们踏进王府的第一天,本王就问过你们,是否自愿留在王府。若非自愿,大可离开,自行婚配。”
  众人都屏息听着,不敢打扰。
  “这么多年,可有人主动离开?”
  这话问的是管家。
  他早已吩咐过,如果有人离开,就准备一笔钱,当做是对她们的补偿。
  管家躬身道:“回王爷,没有。”
  “是吗。”
  玉初的神情看在众人眼里,让她们心中忐忑惶恐。
  “那么现在呢,有没有人想要走的?”
  没人站出来。
  显然,她们都不愿离开。
  玉初的耐心已然耗光,“原本你们若自愿离去,本王还可帮你们安排一桩好婚事。既然没人愿意领情,那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众女花容失色。
  扑通——
  方才在前院里率先对苏浅璎发问的那个女子跪在了地上,哀婉道:“妾身愿意留在王爷身边,就算为奴为婢也不在乎,求王爷不要赶妾身走…”
  她这一跪,所有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我们生是您的人,死也是您的鬼。求王爷不要赶我们走…”
  玉初脸色冷凝如霜。
  “看来你们是希望本王直接进宫请旨将你们驱逐,亦或者进宫做宫女?”
  堂下所有女人再次变色。
  “王爷…”当先那女子开口道:“您当真这么狠心?妾身十三岁就入了王府,到今日已经六年。他日王妃进府,妾身必定安守本分,伺候王爷和王妃,求王爷念在妾身一片痴心的份儿上,不要赶走妾身。王爷…”
  她跪着去拉玉初的衣摆。
  “放肆!”
  玉初向来是铁血的,除了苏浅璎,他向来对任何女人都假以辞色,顶多就是无视。
  所以这还是这些女人第一次看见他发火,不由得惊骇莫名,齐齐失声。
  “话本王已经说得够清楚明白。想明白的,自愿离去的,把名字留下,本王会帮你们安排好后半生。若还有胡搅蛮缠的,就入宫为婢。等候八年期满,再释放出宫。到那时,你们是死是活,都与本王无干。”
  他说完便起身,再不停留,徒留一帮女人等候成空的哭喊和绝望。
  ……
  玉初再回到扶云阁的时候,苏浅璎已经沐浴完毕,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里衣,一只手拿着干帕子正在擦拭头发。
  看见他后,很是讶异。
  “这么快?”
  玉初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活儿,神色早已没了方才在前厅时候的冷酷无情,眉眼都染上了温柔和宠溺。
  “不相干的人,不必浪费太多时间。”
  他的时间,从来都只愿意为她浪费。
  苏浅璎轻笑,又问:“阿初,你把她们赶走了,她们背后的家族会善罢甘休么?”
  “你当我这个权倾朝野的的王爷只是说着好玩儿的么?”玉初语气淡漠,“早些年留着她们不过是权宜之计,而且都知道我基本不回王府,她们留在这里也是摆设,既然无法从我身上获取利益,何必浪费?况且,没人愿意为一颗没有用的棋子选择得罪我。”
  苏浅璎点点头,又与他说起白凤国的事儿。
  “阿初,你什么时候对昭华下毒的?”
  虽然早就安排妥当,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了凤穆,还有宫中守卫图。
  登基的日子,所有人都齐聚金殿,尤其是凤之彦。
  所以想要暂时控制皇宫不难。
  怕就怕凤昭华会有所察觉,若凤穆无法制衡她,那么后面的计划会全盘打乱。
  因此玉初做了两手准备。
  好在,虽然当时凤穆因为震惊失措,但先帝留下的那些人实力够强,总算抓住了凤之彦。
  玉初手中动作一顿,接着继续。
  “那日她来驿馆的时候。”
  “哦。”
  苏浅璎不再说什么。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凝滞。
  “夭夭。”
  玉初道:“你可怪我?”
  苏浅璎摇头,“我不会因为个人私交,就感情用事来阻止你的所有计划。没有什么对错,各为其主罢了。”
  玉初慢慢的给她擦拭着头发,良久才轻声道:“夭夭,我生于皇族,因家族蒙难而颠沛流离。那时境遇落寞,所思所想都是要如何活下去,让自己强大起来,报仇,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你天性善良,不喜这些诡谲算计,我也不愿让你看见。如果可以,我多想折了你的双翅让你在我的羽翼下活得无忧无虑。但我知道,你渴盼自由与平等。所以,我不能自私的让你为我而活。”
  苏浅璎转过头来,抱着他的腰。
  “我懂。”
  她轻声道:“阿初,这世上,只有你最了解我。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无法说服自己忘却曾经受过的教育而与这个时代的女子一样做男人的附属品。我也知道,你一直在努力包容我所以的自私和任性。”
  “阿初,你不知道,我多庆幸能够遇见你,多庆幸能与你相知相爱。所以,我愿意参与你的一切,包括那些我所厌烦的黑暗和算计。”
  玉初低头看着她。
  “夭夭,有时候,我希望你更自私一些。”
  苏浅璎轻笑,眼神却有着亏欠和自责。
  “在你面前,我一直很自私。”
  自私的逃离,自私的抛弃他。这么多年,他一直不厌其烦的包容她,宠着她,任她天高地远的飞翔。
  玉初没说话。
  她所有的小性子,他都愿意接受并宽容。这世上,他只愿对她一人特别。他的所有耐性,在她面前永无底线。
  那般的深爱,从很久以前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并且将永无尽头。
  头发擦干了,玉初也去沐浴一番,抱着苏浅璎躺在床上。
  苏浅璎已经习惯与他同床共枕,只是难免有些不忍,她知道他每次忍得多辛苦。
  “阿初…”
  “嗯?”
  玉初拥着她的身子,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子上。
  苏浅璎脸色微红,“我们还是…还是分开睡吧。那个…我听说对身体不好。”
  尴尬的说出这句话,果不其然听得玉初一声轻笑。
  苏浅璎神色更为窘迫,忍不住伸手捶打他的胸口。
  “不许笑。”
  玉初抓住她的手,“好,我不笑。既然知道我忍得辛苦,就别乱动。”
  他语气有着克制不住的喑哑。
  “夭夭,你要知道,在你面前,我的自制力向来薄弱得近乎为零。”
  自己心爱的女人就在面前,他却只能做个和尚,世上再没比这更痛苦的煎熬。
  然而他没忘记,她身上血砂未解,不可动情,否则便如烈火分神,性命不保。
  所以哪怕再辛苦,他也一直努力控制着那股想要她的冲动。
  苏浅璎脸颊通红似血。
  “这又不能怪我,王府这么大,你睡哪儿都可以。”
  “只有抱着你,我才能睡得安稳。”
  这句话顿时让苏浅璎万分心疼。
  位高权重也有常人无法体会的疲惫和危险。他要时刻保持警惕,毕竟这世上想要他命的人,并不少。
  沐浴以后祛除了疲惫,苏浅璎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干脆找话题与他聊天。
  “阿初,依你看,凤之彦还有复起的可能么?”
  “有。”
  玉初道:“他当政这么多年,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凤穆不可能将他的人全都杀干净,那无异于自掘坟墓。他也不能直接杀了凤之彦,因为那会引起摄政王党的报复和反攻,他堵不起。凤之彦不过是因为凤昭华才一时被掣肘,他迟早会找到办法恢复自由身。到那时,白凤将永无宁日。”
  “这样才是你的目的。”
  苏浅璎接过话,“为了防止你突袭,宁晔会适时的收手,接受白凤的议和。可一旦凤之彦脱离凤穆的控制,两人必有一番争斗。届时无论谁做皇帝,白凤国国力都会下降。可是…”
  她顿了顿,“咱们能想得到的,凤之彦和昭华也能想到。他们会中计么?”
  “会。”
  玉初笃定道:“贪婪和野心会让人不顾一切。凤之彦准备了这么多年,不会甘心就这么为他人做嫁衣。所以他一定会将凤穆从皇位上拉下来,自己取而代之。而凤穆受他控制多年,好容易有翻身的机会,也一定和他斗个头破血流鱼死网破才甘心。”
  苏浅璎默了默,又问:“昭华有性命之忧么?”
  “不。”
  玉初摇头,“如果凤昭华死了,凤之彦必定与重音结盟,天熙也会趁机插一脚。到时候,玉照国将腹背受敌。那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所以我给她下的毒,严格来说不算毒,只是暂时性气血亏损,休息几天就好了。”
  苏浅璎嗯了声。
  玉初又道:“以凤之彦的心机和这些年的人脉势力,凤穆不是他的对手。他又一心想让自己的女儿做女帝,定不会让她和天熙和亲。”
  “可若不和亲,白凤国岂非等着让人瓜分?”
  玉初笑一笑。
  “大争之世,本就如此。无论凤之彦也好,凤穆也罢。谁都不愿做失败者,谁都想站在皇位上俯瞰万里江山。而且我猜想,凤之彦应该还是会选择与重音联盟。但是,会作出一些让步。”
  苏浅璎皱眉,“如此一来,岂非对玉照国不利?”
  “所以,咱们得想办法,趁重音还未退兵之前,让天熙跟着掺和进来。”
  玉初眼神漆黑如夜。
  “我已安排好,一旦凤穆宣布九公主死亡,天熙那边就会得到消息,九公主还活着。这就代表着,白凤国毁约。天熙那边一定咽不下这口气,再加上重音未退兵,两国夹击。凤穆必定会因此焦头烂额,那时,就是凤之彦的机会了。”
  “哦,难怪哥哥没有杀九公主灭口,还非不跟我们一起来玉照国,敢情是去了天熙?”
  苏浅璎眼底划过了然的光。
  “慕子旭是见过九公主的吧?他可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呢,这个时候,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没错。”
  玉初点头。
  “那么,等他们打完了,白凤国必定元气大伤。重音和天熙相继壮大…等等。”
  苏浅璎眼中精光一闪。
  “你是要逼凤之彦求助玉照,与玉照联盟?”
  玉初笑而不语。
  苏浅璎沉默了。
  原来这才是他的终极目的。
  破坏联姻,助凤穆翻盘,让他与凤之彦争斗,再引重音天熙出兵。两国强兵之下,白凤国孤立无援,只能选择向玉照低头。
  就算是结盟,玉照国必定掌握主动权。
  这般的心机深沉,这般的步步为营。
  他不动声色,便已算计了所有人。
  苏浅璎难免心中唏嘘。
  玉初抱紧了她。
  “夭夭,我就算算计天下人,也不会伤你分毫。”
  “嗯,我信。”
  她从来都是相信他的。
  “夭夭…”玉初忍不住亲吻她的脸颊耳垂,“明日我便进宫,请皇上为我们赐婚。我要让你冠上我的姓氏,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苏浅璎微笑着应了,心中却不怎么乐观。
  他们俩的关系,迟早都会曝光。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阿初。”
  她想起一件事。
  “师兄回苍雪山了么?”
  “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苏浅璎总算放下心来。
  “不早了,睡吧。”
  “嗯。”
  ……
  潮湿,阴冷。
  比冷宫的条件还要差。
  这便是天牢。
  凤昭华慢慢睁开眼睛,对上凤之彦欣喜的目光。
  “昭华,你醒了。”
  凤之彦连忙扶她起来。
  凤昭华抬手揉了揉眉心,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慢慢回到脑海。
  她脸色有些白,缓缓抬头看着凤之彦。
  “皇叔…”
  凤之彦却因她这一声称呼而微微一僵。
  他眼神有些黯然,苦涩道:“昭华,你若恨我,我也无话可说。”
  凤昭华白着脸,美丽的眼睛落在他身上,含着几分苍凉。
  “为什么…”
  凤之彦低着头,沉默半晌,缓缓讲述过往旧事。
  “是我害了你娘。那时我年轻气盛,醉酒后犯下大错,却不敢承担,仓皇的逃避…你娘,的确是因我而进了冷宫,你也因此受尽欺辱。我知道以你的性子,如若知晓真相,定不会原谅我,所以我选择了隐瞒。”
  “我以为那些事已经随着时间彻底掩盖成为了历史,却没想到…”
  他眼神复杂,悔恨和痛楚交织而过,结成密不透风的网。
  “你若不肯认我,我也不会勉强。”
  他已记不得那一夜承欢他身下那个女子的音容,甚至在那些年里,渐渐忘却了那一晚的荒唐。
  直到在冷宫里见到凤昭华,他才恍惚想起来,曾经曾犯过的错。
  那是才恍然惊觉,竟亏负了女儿这么多年。
  所以他想要弥补,想要将这世上最好的都给她。
  然而世事磨折,终不以人的意志力而改变。
  那些努力想要掩盖的,黑暗的,肮脏的东西,终将曝露在阳光底下。
  他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女儿。
  凤昭华听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她呆呆的坐着,眼眶无神,脑海里一片空白,又回荡着许多画面。
  多年前冷宫里的凄凉和无助,孤寂和绝望。以及,含恨而终的母亲。
  她从来没想过,真相,竟是如此的,难以启齿。
  记忆中,美丽柔婉的母亲,永远对她露出慈爱温和微笑的母亲,年纪轻轻就因穷困潦倒而病逝的母亲。多年前死在那个漆黑无月的夜里。
  她到处求救哭喊,希望有人能救救母亲,得到的,却是那些太监的拳打脚踢。
  回去后,见到的便是母亲冰凉的尸体。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背后,竟还有这样的故事。
  温热的泪水在眼中慢慢汇聚,化成一颗颗珍珠,滑落脸庞。
  她没有哭,只是颤抖的,无声的落泪。
  终是忍不住,她呜咽的低唤一声。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