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第二日, 秋风凉爽,大清早村口就坐了几个觉少的老太太。
  大吉一大清早换上皂衣, 配上大刀, 拿着她娘塞给他的两斤炒黄豆,说是巡逻时,跟伙伴们一块分着吃, 让人家也带带他。
  这次招的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大吉倒也不必自卑。
  他带着大刀昂首挺胸从大路往村口方向走,村民们离老远就看到他, 心里还纳闷谁家犯了事, 居然把衙役都给招来了。
  等到了跟前, 才发现这人是大吉, 这下可就炸锅了, 这几个老太太忙围过来, “哎呀,大吉呀,你啥时候成衙役了?”
  别看衙役不能考科举, 甚至上层社会都嫌弃他们, 有些大家族更是严厉禁止子孙当衙役, 否则除族。
  虽然衙役社会地位低下, 但在普通百姓眼里却是“天差”, 更是可以决定他们命运的人, 比天子只差一等而已。
  所以能当衙役, 对百姓而言,绝对是铁饭碗,比在地里抛食强上百倍。
  大吉被几人围着, 这些人平时很怕衙役, 可大吉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就不带怕的。于是摸衣服的摸衣服,摸刀的摸刀。
  大吉啥时候被人这么围观过,就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该发了火,将所有人都撵走的好,还是该推开她们,跑走的好。
  总之左右为难。
  好在他并没有为难多久,刘翠花不放心儿子,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看到儿子经过村口,被村民们围上,忙叫了男人一块去解救儿子。
  林福全对大吉这身官位相当重视,生怕儿子误了时辰,回头再把职位给丢了,听到媳妇喊,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
  两人到了村口,将大吉解救下来,连连催促他赶紧去上工。
  众人还想再问,林福全冲大家拱手,解释,“各位想知道啥问我们就成。大吉还要赶着上工呢,可不能误了时辰。”
  村民们也没再揪着大吉不放,七嘴八舌问起来,“福全啊,你家大吉啥时候当上衙役的?我怎么不知道?”
  “是昨天吗?昨儿来的那个是不是官爷,我看他穿得挺精神,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刀。”
  林福全没忍住,“人家那是剑。”
  他示意大家安静一下,等不那么吵了,才解释,“我们也托找关系才让大吉进的县衙。昨天也不知能不能成,就没告诉大伙。好在,真被选上了。”
  大伙听了羡慕得不成,他们可没有关系将自家孩子弄进县衙,没想到福全老实巴交,倒是认识不少能耐人。
  都是一个村住着,要说他们平时跟林福全家关系有多好,也谈不上。
  要说有沾亲带故,那更谈不上。除了林昌盛和林满堂家,林福全与村里其他人都没有亲戚关系。
  不沾亲不带故,想巴结就只能靠现交了,于是有那脑筋灵活的妇人一把握住刘翠花的手,“大吉娘啊,听说你们家正在给大吉相看媳妇啊,我娘家有个侄女,年方十五,样貌一等一的好,家里也出得起嫁妆,不如……”
  她还没说完,已经有人打断她的话,“她那个哪有我这个好。我娘家也有个侄女,今年十四,长得跟朵花似的,家务活样样都能干,人也勤快懂事……”
  被人抢了话头,刚刚那人就不乐意了,将她挤开,“呸!先来后到。我刚开口的,我还没说完,你怎么就插嘴了。你懂不懂规矩。”
  这两人谁也不让谁,当着刘翠花的面就打起来了,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不远处,林满堂家门口,李秀琴正剥着炒花生,乐不可吱,“哈哈,你看她们居然为了给大吉说媳妇打起来了。我的天,比我那会儿还能撕。”
  之前可没人给大吉说媳妇。主要是林老头吝啬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
  村里人都传大吉大利之所以这么大还没定亲,就是因为林老头怕逢年过节都要给女方家送礼。就想等年岁到了,直接就定亲成亲,也能省不少钱。
  刘翠花就是深得林老头真传,从她的为人来看,他们还真有可能是对的。
  林晓见她娘看热闹不嫌事大,“娘,你怎么不去拉架啊?”
  “拉啥拉。你大伯母又没伤着,我才不去。上次就是因为他们,我才没能把陈艳娘那烂嘴打肿,我都后悔死了。”
  林晓抽了抽嘴角,这是真觉得遗憾呢。她算是服了她娘,以前她那高贵优雅的娘跑哪去了,怎么有往泼妇方向发展的意思了。
  林满堂最近愁得慌,也不知他媳妇哪根筋搭错了,非要琢磨怎么做酒精。为了这事,正跟他冷战。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天早上,全家人正在吃饭,是他做的饭,女儿很给面子,一直夸她手艺好。
  林满堂心里得意,不停给女儿夹菜。
  可他扭头一瞧,好家伙,他媳妇正在发呆呢。
  他就问媳妇,“你想啥呢?连饭也不吃。”
  李秀琴便道,“我在想我要不要酿酒。这逢年过节都要送酒,咱们完全可以用这个来赚钱啊。而且还不突兀。”
  林满堂刚听了个头,抬手打断她,“你疯啦。就算你酿出来,咱家也保不住。”
  这古代酒的度数极低。就拿刘氏的秀才酒来说,全县都能排得上名,可那酒的度数也不高,只才十几度而已。那酒也浑着,一点也不清亮。
  他敢说她媳妇要是将这酒酿出来,别说新陵小小县城,就是卖进宫都没问题。
  可关键是他们家保不住啊。酿出来干啥。
  往日他媳妇多精明的人呐,居然昏了头,林满堂琢磨怎么劝媳妇。
  却不想,李秀琴自己否决了,“不行,不能酿酒,酒的坏处太大了,要是有人喝醉酒出了事,那我可就是帮凶。我可不能干这事儿。不如就制酒精吧。前阵子,咱们下地干活,划伤那么多回,十几天才结痂。我这不是想着咱们早些酿出来,万一,以后用的着,咱们也能……”
  只是制酒精,林满堂就没反对了,那酒精反正也不能喝,就说是药酒,谁又能说什么。
  林晓突然插话,“制酒精好啊,你还可以制香水,娘,上次我们去府城……”
  话说一半,她突然想起答应她爹不跟她娘说的,忙住了嘴。
  李秀琴正听到兴头上,也不用女儿往下说,人家自己就猜到了,“府城有卖香水?”
  她一直以为香水得到现代才有呢,原来古代就有了啊。
  林晓尴尬得朝她爹看了一眼。
  李秀琴扭头看向林满堂,对方正抬头望天,一副跟我没关系的表情。
  李秀琴恰了他一下,“府城有香水,你怎么不给我买一瓶啊?”
  林满堂皱巴着脸,绞尽脑汁想说辞。
  林晓眼尾瞄到她爹急得额头都冒出汗了,忙找补,“是,我爹确实想给你买来着,但是太贵了,我爹身上银子不够。”
  李秀琴大惊,“多少钱啊?居然不够。”
  林晓拧眉看向她爹,“爹,多少钱来着?”
  林满堂一脸无奈看着这个惹祸头子,冲媳妇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二十金。那家上火耗费,卖方子那点钱根本不够。要不然,我指定给你买。”
  李秀琴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二十金买瓶香水,你居然愿意给我买?真的假的?这都不像你了。以前你不是老说我花钱大手大脚,没个谱嘛,你怎么……”
  要不然为啥她总觉得他对自己不好,因为他老说她花钱厉害,不舍得给她买东西。抠得不得了。那不舍得给女人花钱的男人能是真心的吗?
  林满堂额头冒汗,心里发慌,眼见着就要败下阵来跟她承认错误,就听女儿道,“娘,我爹说你赚钱太辛苦了。他瞅着怪心疼的。”又岔开话题,“娘,你还没跟我说,你打算怎么酿酒?”
  果然李秀琴犯难了。没错,她前世的确用过很多酒精,天天用,都数不过来了。但是她没酿过啊,也不知道怎么酿酒。
  林满堂倒是懂怎么酿米酒,但那度数太低,想要酿高度酒,那还真不会。
  倒是林晓知道原理,可她没酿过,也不知道实验与原理究竟一不一样,就把自己学过的知识讲给父母听。
  酿高度酒最后一步就是蒸馏。
  而蒸馏设备就需要玻璃,林满堂头一个反对,“不行,咱们不能把玻璃制作出来。”
  玻璃跟水泥都是高中物理知识,林晓自然也会做,但林满堂不希望女儿现在就制出来。
  李秀琴却持不同看法,“咱们先把它制出来,回头用完,我把玻璃全打碎埋到山上,我保证没人知道。”
  林满堂觉得他媳妇想得太天真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更何况咱家还有外人呢。”
  李秀琴急了,“我不让范寡妇和喜鹊帮忙,我全程自己来。”
  林满堂还是不同意,“你自己来也不成啊。你酿的是酒,别说范寡妇和喜鹊了,就是村里人都能闻到啊。人家鼻子又没坏。”
  酿酒时肯定会有酒香味儿,而且她酿的还是酒精,那气味只会更浓。
  李秀琴忍着气,“只是酿酒而已,村里人那么多人家都酿,我怎么就不行了。你要是担心他们不小心看到玻璃,那我晚上酿,成吧?”
  林满堂还是不放心,“晚上天黑,人最容易困倦,回头再出了事。”
  酒精容易着火,他怎么可能放心让她晚上酿酒。
  这个也不成,那个也不成,李秀琴终于来火了,“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夫妻俩就为这事闹了矛盾,就像小孩似的,在饭桌上,谁也不搭理谁。李秀琴为表决心,晚上跑去跟女儿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