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3发芽吧(3)
  九月一号开学,高二文理分班结果出来了,1到5班是文科班,6到15班是理科班。
  林声去了5班,苏起留在13班,梁水路子灏也来了13班,李枫然仍在隔壁12班。
  只可惜(13)班名单上的梁水被画了一条杠……他人已不在云西。
  苏起看着那条杠,有一丝惆怅。不然,还可以同班两年呢。
  初中毕业的时候怎会想到,同班的缘分,竟在那一年就已经尽了。
  就像谁都不会料到他们和梁水同校的缘分也在高一这年尽了。
  高二(13)班有二十个从高一升上来的同班同学,还有三十多个从其他班分来的。这个年纪的少年们正是乐于交友吸纳一切的时候,很快就打成一片。
  苏起稍感宽慰的是,刘维维和徐景没被分走;但她们没能成同桌,鲁老师给苏起安排了个男生同桌……吴非。
  吴非是他们班第一名,瘦瘦弱弱,和路子灏有些相似,却比路子灏沉默冷淡得多。他是从三合院乡上来的,是个住校生。
  刚同桌那天,苏起就开心地对他说:“你是我读书这么多年遇到的第二个男生同桌。幸会幸会啊。”
  吴非说:“哦。”
  “……”苏起耷拉下半截眼皮,心想老班安排这么个同桌给她,难道他不清楚她是什么性格?想来想去,或许正是太了解她,所以安排了个吴非来阻止她上课讲小话写纸条。
  真是用心良苦。
  路子灏进了(13)班,兑现了当初的诺言,请苏起去校门口吃炸鸡柳和炸里脊。
  两人坐在路边,吃着里脊肉,看着校门口来往的同学们。
  梁水在省城,李枫然最近又去北京,去了两个星期了。林声呢,抓紧课余的时间跑去画室画画了。苏起嚼着鸡肉,扭头看一眼停在一旁的三辆同款不同色的自行车,看着看着,忽说:“我们的车是不是有点儿旧了?”她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走去抠了抠座椅下的螺丝,“
  噫,你看,都锈了。”
  路子灏满嘴的油,说:“天天风吹日晒的,能不旧吗?”
  苏起惋惜:“颜色也退了呢。”
  明黄色变成米黄,亮绿色变成浅青,紫色变成淡蓝……
  路子灏说:“没事,车还是好的,再骑两年没问题。”
  苏起从纸袋里挑出一条沾满番茄酱的鸡柳进嘴,说:“我有点儿想水砸,要是水砸在,我刚刚说要买鸡腿他就会跟我买的。”
  “……”路子灏转身往台阶下走,“行行行,给你买。”
  苏起笑着拉他:“逗你玩的!”
  路子灏笑:“我也逗你的。给你买个屁,看你吃多少了?”
  进校前,苏起跑到小卖部找了个公用电话,拨了梁水的号码,听到嘟嘟嘟三声之后,她挂了电话。
  路子灏无语:“你挂那么快干什么?让它多响几下呀!”
  苏起:“要是他不小心接了什么办,一秒都要收钱的。”
  路子灏:“可你只响三下,万一他没听到呢……”
  “叮铃铃……”电话响了。两个高中生同时眼前一亮。
  苏起开心抓起电话:“水砸!”
  那头梁水似乎心情不错,挺轻快的,唤了声:“苏七七。”
  “你在干嘛呢?”
  “你在干什么呢?”
  两人同时问出口,停了一秒,同时扑哧一笑。
  “我在……”
  “我在……”
  又是同时开口,停了一秒,这下,那头传来他轻轻朗朗的低笑声,透过话筒传来,有一丝撩人心弦的感觉。
  苏起心砰砰两下,听他止了笑:“你先说。”
  苏起朗声汇报:“刚路造请我吃鸡柳呢。他现在跟我一个班了你知道吧?你要不去省城,你也跟我一个班呢。我看到你名字了。”
  梁水说:“是哦,差点儿又成同学了。”他亦有丝遗憾和怀念的样子。
  路子灏在一旁叫:“不过还是去了省城好!”
  梁水问:“路造也在?”
  苏起:“在呀,我还是摁免提吧……”
  话筒里,梁水唤了声:“苏七七……”
  苏起的手悬在半空:“嗯?”
  她等了几秒,但那边没人讲话,苏起拿着话筒看了看,又重新听,以为坏了,又听他说:“摁免提吧。”
  苏起摁了免提,放下话筒。
  就听他的声音传来,低低的,轻而缓:“有没有想我啊?”
  苏起一愣。
  路子灏已开心地趴在电话边:“想啊水子,我想死你啦。”
  那头笑了起来:“敢不想,不想敲掉你脑壳。”
  苏起无意识地摸了摸脑袋。她放松地趴在小卖部放电话的冰柜旁,一只脚在地上打点点,抬头一看,中午阳光正好,街道上光线斑驳绿树成荫,不少穿着校服的同学正学校走,对面便是绿意盎然开
  阔大气的一中校园。
  两个男生闹了一会儿。
  梁水比较关心的是:“路造,13班同学都挺好的吧?”“超级好。我读高一的时候就羡慕13班。”路子灏说了一堆近况,无非是老师都和煦同学都友善的话。梁水听了,很放心的样子,交代路子灏好好学习,争取称霸一中,他
  说:“我一直记得,你是我们花苗小学的小升初第一。就因为成绩好,实验中学才破格录取你的。”
  路子灏眼睛有点儿湿了,又笑着问他怎么样。梁水说他也很好,他的新学校里,同学老师都很好。
  苏起歪头插了句嘴:“那当然啦,水砸你到哪里都很受欢迎。”话说到这里,忽来了心思,“有没有收到情书了?”
  梁水:“……”
  路子灏替他答:“肯定啊,二十封打底。”
  苏起揪着眉毛,抿抿嘴巴,但下一秒又跟着路子灏笑起来:“哈哈,肯定的啦。”
  那头,梁水并不在意的样子,说:“我又不是来谈恋爱的,搞这些无聊的事情做什么。”
  苏起很赞同:“高中只有两年了,我们要加油。嗯,谈恋爱会影响学习,也影响锻炼。嗯。”
  梁水笑了声,反问:“现在很多人追七七吧?”
  苏起瞪圆了眼睛:“没有啊。”
  “有!”路子灏立刻指证,“有人喜欢她,好多。但都是暗恋,没有表白的。我有个住读生朋友说他们宿舍每晚都聊七七。”
  苏起捂路子灏嘴巴:“你别瞎说!”
  路子灏呜呜:“没瞎说……”
  两人闹成一团,电话那头梁水没做声,无声等着他们闹够了,才说:“苏七七。”
  “嗯,干嘛?”苏起放了路子灏,弯腰凑过来。
  梁水说:“你要是早恋影响学习,我对你不客气。”
  苏起翻白眼:“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别有女生一追你,你就去谈恋爱了。”
  “行啊,赌不赌?”梁水挑衅。
  “赌就赌。”苏起哼哧。
  “谁要是高中跟人谈恋爱了,谁就是狗。要在屁股上贴‘我是狗’的大纸条,还得被踢屁股。”
  路子灏劝架:“成熟点朋友们,成熟点!”
  苏起叫:“一言为定。”
  梁水:“行。”
  路子灏捂脸:“我觉得我还在花苗小学。”
  三个人东拉西扯,讲了快半个小时,苏起看时间,离上课只有十分钟了,她推路子灏:“要上课啦。”又问,“水砸,打电话前你在干嘛呢?”
  梁水默了一下,说:“睡午觉。”
  苏起:“……”
  路子灏:“……”
  苏起赶紧补一句:“你住宿舍习惯吗?”
  “还行。”
  “那就好。”
  “我也要去上课了。”他说,“下次再聊。”
  路子灏说:“那我们挂电话了哦。”
  梁水停了一下,苏起把耳朵凑过去以为他要交代什么,就听他说:“嗯。”然后挂了电话。
  嘟……
  “……”苏起直起身,“走吧。哎呀,我的鸡柳都冷了。能不能重炸一下?”
  路子灏:“你都吃过了怎么可能?”
  苏起:“这包还碰都没碰呢!”
  路子灏:“你这个嘴巴看得比命重,快走啦,进学校了!”
  苏起伸着手,被路子灏拖着袖子,哀叹:“要是水砸,他会让老板娘给我重炸的。”
  路子灏:“炸你个头,要上课了!”进入高二后,苏起自觉了很多,学习意识也有所加强。她课间仍会跑出教室玩耍,但课上比以前认真了许多,加之吴非成了她的同桌,占据有利地形,她一有不懂的题目
  ,就找他问。
  吴非虽然平时话少表情少,但在同学需要帮助讲解题目时,会耐心解答。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苏起发现吴非心地很好,脑子也灵光,还总有一些稀奇的视角和思路,让人受益匪浅。有次,吴非给她讲完一道概率统计题,苏起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知为何,她忽想到欧阳李,问:“吴非,我们高一的时候,搞的那个反暴力运动,你还记得么,你怎么看啊
  ?”
  吴非当时正在草稿纸上写公式,听言,说:“那个男生好像叫梁水。”
  “嗯。我不是问人,”苏起不知道为何,莫名心虚,“我是问事。”
  吴非说:“我看分班名单时,原本很高兴和他成为同班同学。但他不在一中了。”
  哇,评价很高。
  嗯,三观一致。
  苏起觉得吴非这个朋友可以交。以及,她有些想念梁水了。至少,如果有他在,她的值日和零食都是不成问题的。南江巷里时不时有梁水的消息,康提说,去了二十一中后,梁水参赛的次数多了,开始更频繁地参加一些国家级别的专业比赛,听说拿奖的数量和分量都会为将来的择校
  加分。只不过,他是新转的项目,要付出的精力和汗水可想而知。只能比其他人更拼命更刻苦。
  李枫然呢,他也更频繁地出去学习和演出,几周几月的不回来。
  南江小分队自此陷入缺兵少将的境遇,但苏起他们不像初中时那样失落孤单了。
  林声每天除了上课就是画画,下了专业课,其他玩闹的空余时间几乎都泡在画室。
  路子灏和苏起也是,除了课间和上学放学斗斗嘴皮子,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了。
  一天一天,日升日落。
  树叶黄了,卷了,落了;白雪飘了,散了,化了。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拼搏着。
  忽想到这句话的时候,苏起正在晚自习上写语文卷子的作文题,她无意一抬头看了眼窗外,黑夜无边。
  路子灏在她隔壁组,林声在楼下的楼下,李枫然在参加一个新年演奏会,梁水今天要跑一个锦标赛。
  伙伴们的窗外,都是同样的深夜啊。
  忽然,她听到隔壁高一教学楼传来欢闹的声音,隐隐约约,欢欢喜喜的。哦,原来是在弄新年晚会呢。
  那是高一的特权。
  高二没有的,只有学习。
  一年前跳舞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没事儿,已经经历过了。
  苏起淡淡一笑,瞬间就收了心,低头认真做起了卷子。2006,新的一年又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