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乌合之众
  在许映愚的劝说下,小木匠最终还是没有动手,而是选择撤离,随后在三道泉附近的一处民宅中,见到了撤退下来的大部队。
  从前厅走到后院,小木匠瞧见好几个身上带伤的鲁东群豪,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恨。
  一直到后院角落这儿,戒色大师从房间里匆匆出来,双手满是鲜血。
  他这是在帮人治伤留下的。
  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是平泗帮的一个堂主花麻子。
  戒色大师瞧见许映愚与小木匠一同回来,松了一口气,过来说道:“瞧见你回来,我总算是放心了……”
  几人寒暄两句,戒色大师对旁边的许映愚说道:“灵秀的身体好像有些不妥,还请徐先生帮忙去瞧一下,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许映愚拱手离开,而花麻子也跟着一同走了,留下了戒色大师和小木匠两人独处。
  这两人是多年的老交情了,讲话也没有太多绕弯子。
  戒色大师说道:“我之前的时候,害怕许映愚没有拦住你,让你跟那帮人冲突上了……”
  小木匠有些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大帅府那边的人,打不得?”
  戒色大师点头,说道:“对。”
  小木匠问:“为什么,难道大师您,与那帮人有什么秘密勾当不成?”
  戒色大师听了,不由得苦笑起来。
  他对小木匠说道:“你觉得我像是跟那帮军阀勾结在一起的样子么?”
  小木匠摇头,说自然是不像的。
  无论平泗帮的帮主崔连城,还是马铁龙的父亲马晋才……这些人,都是与戒色大师有过很深交情的。
  另外其他从各处赶来的鲁东群豪,都是有血性有骨气的汉子,每一个人都是铮铮铁骨之辈,戒色大师不可能会将这些人给平白无故地牺牲掉。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那大帅府先发制人,将平泗帮给平了……
  瞧见小木匠一脸的难以理解,戒色大师叹了一口气,然后给他简单解释了一下这里面的缘由。
  首先一点,韩大帅这个人不重要,但他和他手下的势力却是举足轻重的。
  在现在这样的局势中,这个人暂时还动不得,一动,整个华北的局势就有可能异变,受到牵连的,是整个地区,数千万的黎民百姓。
  再有一点,就算是动了手,也未必能够成功。
  毕竟大帅府那边既然出了手,肯定会有自保之法,或者是高手环伺,或者是军队防身,总之一句话,打蛇打不了七寸,很有可能就会遭受到反噬。
  剪除一些杂鱼不算什么,关键是要将主事之人揪出来才行。
  当然,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证据。
  现如今人家大帅府高举大旗,占了大义的名分,甭管是真是假,对于舆论而言,都是占了优势的,这个时候倘若公开与其对抗,很有可能就会被扣上大帽子去——这事儿倘若是对于独行侠,倒也没啥,但许多人家里也是拖家带口,一大家子人的,若是被那大帅借着这名分清理了,着实是有一些冤枉。
  毕竟在座的大部分人,根,可都在这鲁东河北之地。
  所以这些事情,无论是对抗,还是争端,都得背地里进行,而且一定得找到明确的证据才行。
  否则的话,到时候有可能名声也损失了,人也折腾没了……
  千万别高看了这帮军阀的道德底线。
  听到戒色大师的这些担心,小木匠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来。
  这狗日的政治……
  小木匠感觉心情郁积,好一会儿之后,方才说道:“我听说之前袭击崔府的,除了大帅府那帮人之外,还有伪满洲国的高手队?”
  戒色大师点头,说道:“领头的那人,是个爱新觉罗氏,手段十分厉害,应该就是所谓的‘尸王’。”
  小木匠问:“不是说尸王只是韩大帅手下孙联营招揽的手下么,怎么又变成满洲的人了?”
  戒色大师说道:“应该是私底下搭的线吧——事实上,除了满洲高手队,今日袭府的,还有不少日本高手,甚至还有两头类似于你妹子那样的实验生化人,而且他们对我们的情况摸得很透彻,一上来就用了毒烟封锁,让我们不少人直接失去了战斗力,接着就只有任其屠戮了……”
  原来如此。
  小木匠原本对戒色大师之前苦口婆心的劝说有些不太理解,但现在他这么一讲,顿时就清楚了。
  事实上,戒色大师拦住他,不仅仅是害怕没有证据,玷污了他的名声,还有就是敌人太强了,怕他吃了大亏。
  适逢大变,这儿人手已然不再充足,小木匠如果再涉险的话,戒色大师就变得很为难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戒色大师虽说是位顶尖高手,但面对着茫茫多的敌人,他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肯定是施展不开的。
  当下之急,事情太多,每一份人力,都是极为关键和重要的。
  说完这些,戒色大师叹了一口气。
  他对小木匠说道:“出去办事的人,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但能回来多少,谁也不知道;至于现在,我们需要做几件事情,第一便是将被羁押的人员给救出来,第二便是掌握住大帅府与日本人勾结的证据,最后一点,也是最让我头疼的一点,那便是遭遇此劫,我们的信息渠道可能会大大受挫,很有可能没办法掌握到日本人和大帅府人员的动向,从而错过了青州鼎的信息……”
  他说出了的种种担心来,小木匠却告诉了他,自己已经和邪灵教的掌教元帅沈老总达成了协议。
  必要之时,邪灵教的情报网络,可以为他所用。
  听到这话儿,戒色大师一脸愕然。
  他有点儿难以置信。
  大和尚常年行走江湖,对于邪灵教那帮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如日中天的邪灵教端的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背后又有多少丑恶与狼藉,让人触目惊心。
  而掌管着一切的沈老总,这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戒色大师的脑子里,也能够勾勒出不少的形象来。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愿意帮助小木匠夺取青州鼎?
  这怕不是一个阴谋呢。
  这是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而即便是小木匠将其中缘由说与戒色大师听,他都半信不信,觉得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木匠无法说服戒色大师,然后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
  在戒色大师的眼中,邪灵教就是邪魔外道,是一帮狼子野心的江湖怪客,指望这帮人成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两人聊过之后,来到了一处大厅,而戒色大师则与剩下的鲁东群豪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经过这一场变故,小木匠能够感受得到场间气氛,开始两极分化。
  一部分人愤怒之极,嚷嚷着要率人等天黑了,直接摸进大帅府,将那韩大帅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而另外一部分人则心生退意,觉得胳膊拧不过大腿,实在是没有必要将场面闹得这般难看……
  那什么青州鼎之类的,就算是拦截下来了,也未必能够算自己的。
  指不定给了别人呢……
  之前大家凑在一起,为了共同的目标,团结一致,气氛自然是昂扬向上的,而现如今遭受挫折之后,这乌合之众的特质,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
  戒色大师还在努力维持着,平衡各方的情绪,而小木匠则待不住了,找了一个空挡,便走了出来。
  随后他来到隔壁屋子里,找到了正在给灵秀小尼看病的许映愚。
  瞧见小木匠走进来,许映愚冲着他笑了笑,说道:“虫毒已经排干净了,歇息两天,基本上就没有问题了……”
  小木匠点了点头,说那挺好。
  许映愚收拾东西,然后说道:“你们聊,我过去那边看一下……”
  他去给其他伤员治伤,而小木匠则走到了床前来,看着床榻上躺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灵秀小尼,说道:“怎么样,感觉好一点没?”
  灵秀小尼神情委顿,但一双眼睛却又大又亮,仿佛能够直透人心似的。
  她一脸尊敬地看着小木匠,然后不答反问:“甘先生,他们说我们中间出了叛徒,将平泗帮和大伙儿都给卖了——你说,那个叛徒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听到这话儿,小木匠心中叹息,想了想,说道:“我对这些人不太熟,所以没办法知晓到底是何人。”
  灵秀小尼又问:“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小木匠坚定地说道:“当然是继续阻止日本人拿到青州鼎啦!”
  灵秀小尼有些难过,说道:“我之前听他们好多人抱怨,还有的人想要离开了……”
  小木匠问:“你怎么想?”
  灵秀小尼下意识地挺了一下胸,然后坚定地说道:“我绝对不会后退的,从我出来的那一天,我就打定了主意,一定不能给我们普照庵丢脸!”
  小木匠笑了,说道:“嗯,放心,有我在呢,事儿耽误不了的!”